智慧製造如潘朵拉的盒子，一開就是持續不斷的旅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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Q：中美貿易持續擴大， 各機構對 2019 年景氣預測陸續下修，就您觀察，未來一年全球及臺灣景氣將如何發展？

A：外在變數確實比以往多了很多，但換個角度想，景氣固然是重要的考量因素，但企業必須去找出產業發展趨勢、以及不同的市場機會點，並有足夠能力及勇氣去抓住這些機會。

2019 東元訂了很高的營運目標，但這不代表我們覺得外在景氣一片大好，因為我們在很多市場都有營運點，當美國市場稍微下來的時候，或可從東南亞、澳洲市場去努力，在印度、土耳其、甚至非洲我們也都有些布局，當企業營運觸角分散在很多不同國家時，市場此消彼長，受景氣波動影響的幅度就不會太大。

貿易戰給了大家一個刺激：企業必須不斷思考最佳化的供應鏈安排。臺灣企業長期以來，都單一依賴中國大陸供應鏈，現在臺灣企業被逼著去思考改變。以東元為例，剛好我們 2018 年在越南建廠，這個廠原本是規劃供應東南亞市場，但後來因為中美貿易戰，於是趕緊調整成讓越南廠供應美國市場，東南亞市場改由印度廠來支援。

做製造的，就是要不斷在世界上找到最有競爭力的組合，去滿足各個市場的需求，企業就是要隨時保持靈活與彈性，而且速度要快。

Q：面對貿易戰，您對臺灣中小型的企業有沒有一些建議或看法？

A：大家都很懷念 70 年代的臺商，拎個皮箱就去打天下，但當時臺灣的生產成本便宜，所以臺商要解決的困難點只有在「銷售」這一端。但現在，要經營企業、要把生產事業從某地轉移到另個地方，說實話，即使東元不是一個小型的企業，我們也面臨很多挑戰。像之前我們在印度設一個非常小的組裝廠，光是尋找供應鏈就花了半年的時間，每當要進入一個新的市場，門檻其實是很高的。

除了供應鏈，人才也是問題。當年臺商到中國大陸，同文同種，又有語言優勢，很容易就在當地建起生產基地，但臺灣現在最大問題就是「國際化不足」，能夠講英文的工程師、工廠管理人員真的很少，若透過翻譯來溝通，管理的力道就很難貫徹。因此，若企業只在中國大陸經營，或仰賴單一市場，以目前的情形，我認為是滿悲觀的。

Q：提升效率對企業來講非常重要，東元先前在中壢廠建置智慧製造產線，效益是否達到當初設想的目標？以及，未來集團如何在智慧製造進一步布局？

A：原先設定有形的效益還在逐步實現中，但導入智慧製造為東元帶來很多無形的效益，就好像一個潘朵拉的盒子，一旦打開了，我們的工程師就會不斷去思考機械設備可以加什麼、生產流程可以怎麼改、產線設計如何持續優化。中壢的示範線像是一個啟蒙的起點，敲開了東元智慧製造的旅程。

智慧製造除了生產效率提升，未來或許也可出售智慧化的硬體設備，但更重要的，透過這個專案，讓我們了解無論是工業物聯網也好、AI 也好，重點在於製造「劇本」的設計，必須先確定想達成怎樣的「目的」，否則把工具都用上去也不一定能收到效益，這次示範線的練習，對東元來講有很重要的價值。

Q：您怎麼看 AI 以及大數據運用？東元集團如何有效運用上述技術？

A：有一派學說， 指出 AI 就是快速運算（fast computing），用一種新的演算方式，讓人類可以很快得到更多資訊，這是我滿認同的一種解釋。AI 應該是要「解決人類的問題」，而不是「AI 將取代人類」，就像當年從大電腦轉換到 PC 一樣，AI 也是一種科技的演進發展，最終目的仍是為人類所用。

在商業上，已可看到許多 AI 應用的成功例子，像 Facebook 累積了許多使用者 data，所以可做很多大數據的分析及運用，但 AI 運用的方式取決於各產業的特性，越是跟消費者端接近的產業，一定會越快導入 AI，跟消費者端離得很遠的（如基礎建設），大家追求的是可靠度，AI 應用的演進可能就沒那麼容易。

在製造領域，現在最大問題就是：缺乏原生的 data。製造業技術可分兩個層次，一個是產品的技術創新，一個是生產技術，台積電的優勢就在於晶圓的生產技術不斷創新，這些生產技術的數據就是製造業彼此競爭的武器，所以，製造數據的分享不可能像網路公司或消費性產業那麼容易。因此，工業領域要運用 AI，可以預見的方式會有點像 Intranet，把整個組織裡的各個角落都進行資訊蒐集，然後再做分析跟運用，這個趨勢我覺得會發生，站在企業的角度，能做的就是隨時準備好迎接技術的變化。

Q：您認為貴公司在數位化的進程為何？數位化的挑戰是什麼？

A：我們過去在數位化的缺點是沒有「一以貫之」，雖然東元是一個集團，可是在設企業資源規劃（Enterprise Resource Planning，ERP）系統時，其實有很多斷點，一旦資訊不貫通，獲取到的資訊或是所做的決策，可能都變得很片段。過去這兩年我們在推「One TECO」，花很多時間把所有會計科目、所有原料料號、產品編號加以統一，並將所有作業流程整合，未來若要比較產品的成本資料時，可以跨集團、跨廠區來比對。

臺灣企業經營很多時候是靠人治，若要走國際化，一定要有完整的系統，這也是為什麼許多企業在 ERP之外，也開始推「製造執行系統」（Manufacturing Execution System，MES），因為企業對生產製造面的掌握與管理（如機器狀態、機器與機器的互動）還是非常不足，如果企業能夠透過 MES，掌握到整個生產的狀況，讓在工廠裡不會講話的機器也能講話時，這些數據所產生的資訊跟價值，對決策的幫助一定會更大。

資料有了，該如何運用？這個問題大家都還在摸索，像我們集團的關係企業之一「宅配通」，配送車每天在路上跑，車上的行車記錄器每小時都在更新臺灣街道的圖資資料，我們也在思考如何讓這些原本只是用來協助經營管理的 data，進一步變成是可銷售的商業價值。數位化所產生的是一個價值鏈（value chain），目前大部份臺灣企業都還剛開始、還在蒐集資料的階段，但我相信，未來一定可以創造很多新的、有趣的商業模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