葉哲良|行政院科技會報辦公室副執行秘書
一腳跨在學術界、一腳跨在產業界,現任行政院科技會報辦公室副執行秘書的葉哲良,曾在美國矽谷創業,並先後擔任清華大學奈米工程與微系統研究所所長、國家實驗研究院儀器科技研究中心主任等重要研究位置,不願被關在象牙塔的他,總是全臺跑透透,用銳利且抽離的角度觀察產業變化。他接受「資誠臺灣企業領袖調查」深度訪談,分析臺灣產業如何從「變」中開創新的出路。
返回索引︱CEO 觀點
Q:臺灣科技發展具有哪些核心競爭力、未來目標為何?
A:個人觀察全球經濟景氣大抵有三類循環:一是供給與需求,約 40 年循環一次(汽車業);第二是軟、硬體之間的循環,周期約 10 年左右;第三是總體經濟,約 8 年一個循環。從總經、軟硬、與供需循環的觀點來看,目前以製造業稱雄的臺灣剛好遇到最脆弱的循環時期(軟體+服務),預估大概還要五年才有機會再回到硬體製造的時代。是以,如果問(臺灣)硬體思維的企業要不要轉以軟體為核心?但可能五年後又要回頭,我認為推動需求導向的新創事業才有機會打破悶局面。
Q:以您來看,臺灣競爭力還是在硬體製造?
A:以臺灣這樣國家的人口、資源規模,大概僅能拱出兩個具國際領導力的產業聚落。當總體資源不足時,最應該做的就是聚焦,政府主軸產業政策面向或許也需要。就企業經營來說,臺灣或許該走 M 型化,不是精緻到小而美、就是做規模大到具破壞力,不要站在中間(人多好取暖),讓國際供應鏈擠壓毛利;另外,也應逐步減少自己人對自己人進行削價競爭(自相殘殺)。
Q:如此說來,「整合」似乎是臺灣的弱項?
A:世界上很多東西都由「時間」來決定,時間=距離/速度。過去我們透過專業分工製造來創造在國際供應鏈的臺灣價值,將生產流程切成一段一段,每一段的生產技術都做到完美,然後再串在一起。但這(專業分工)時代光環褪色了,當供應鏈轉向智慧製造模式,資訊力大幅提升整合製造的附加價值,鏈結了需求與供給兩端,對於人工經驗、工時成本的依賴大幅下降。
相較之下,臺灣製造鏈的分工節點非常多,這些節點間的資料交換,因欠缺資訊化而形成效能障礙,這些過去的隱性缺點,在資訊時代被掀開了,如果說時間也是一種成本,這讓臺灣製造的成本無形中被墊高。
Q:臺灣企業主的企圖心似乎沒以前那麼強烈?
A:我鼓勵,政府應該對第二代接班施以更大的助力。傳統企業/中小企業要改變有三種方式:併購、加速接班、引進專業經理人。臺灣企業文化或可區分為新竹以南(中南部)、及以北(北部),中南部的企業主多數認為企業是家族資產,而不願引進專業經理人;加上臺灣企業化至今大多只經歷做一、兩個世代,在領導力上做世代轉移的文化、歷程尚未建立,號稱退而不退的(例子)太多了,或是新生代被老臣綁架,企業或能持穩,但欠缺面對新環境挑戰的企圖。對於產品差異化不大的企業來說,二代接班引進新文化、新觀念是一條不錯的轉型道路,不然另一出路就是「併購」。
Q:IoT 趨勢中,臺灣能做什麼?除了組裝外,還有什麼機會?
A:我說過,諾基亞(Nokia)的手機部門不倒,芬蘭的其他產業型態不容易起來,人口有限的臺灣也很類似,只要低毛利率、轉型慢、同質性高的大型企業依然雄踞人力版圖,臺灣轉型難度高,除非吸引高階外籍人士。
任何產業要健康發展,應該走向或維持較高毛利率,或者靠著自動化、智能化,讓這個產業需要的從業人口減少,然後把菁英人才釋放給未來產業。但臺灣前進的步伐不夠快,人才被侷限住,無法創造新的格局,要在原來架構下找解方,幾乎沒有機會的。
Q:但像是 AI、智慧家庭等,可能大廠都主導了大部分技術發展,導致臺灣企業轉型困難、走不出去。
A:會遇到這樣問題的,有部分是具有一定規模的公司,風險評估變慢,內部創新不足以帶動公司的新契機。我建議,與其要內部創新,不如直接投資外部新創公司。
臺灣應該去推動外部創新,當既有公司要轉型時,只要把外部創新買進去就好;同時,臺灣也很缺乏 VC 產業,好的 VC 產業會創造自己的價值鏈,大型企業在併購時會靠 VC 來拉,臺灣政府或許可以把更多資源投在外部創新這件事。整體來看,臺灣科技若要轉變加速,有三件事要做改變:政府管制鬆綁;法人聚焦專業;企業世代交替。
Q:臺灣的技職體系消滅,大學又開始走回技術面,請教您對教育的看法?
A:讓時間來調整。大學教育是個一、二十年週期的產業,過去有陣子變動太快,需要時間緩緩消化。但時代不斷變遷,衡量(如教授升等)的指標也要改變,高速變動的時代就該鬆綁規定,讓大學自己走出自我生命的道路,走不下去就讓市場自然淘汰。
臺灣太沉迷於過去的成功,較不願意改變,但「變」是唯一生存的模式。例如,過去臺灣會成功,是因為人們共體時艱,但年輕的世代不再認同這理念,經濟行為、教育型態都應該要逐漸建立「成本」觀念。